孙伯涛是学者型画家，学通中西，法汇古今，山水、人物、花鸟画造诣良深，他所创“汉马”被人誉为“画坛独步”，颇有大家风范。

　　孙伯涛以画马著称，他画马，多是有感而发，画中常流露出—种发人深思的哲理与引人奋发向上的时代精神。伯涛自幼喜画马，早年曾私淑徐悲鸿大师画马之法，得其神髓，几有乱真之作。七十年代末，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胡厥文曾请孙伯涛为其绘《双骏图》以补其“文革”中遗失徐悲鸿所赠《双骏图》之憾。绘毕，胡厥老观后惊叹曰：“悲鸿后继有人！”由此可见伯涛画马技艺之一斑。伯涛早年画马多是具象写实马，形象逼真，代表作有：《悲鸿笔意》、《奔马》、《松下高风》、《云起龙骧》、《震垒》等，是以悲鸿笔法画马之精品。这些作品并非单纯追求形似或卖弄笔墨技巧，而是在追求神似的同时，常常抓住重大题材，关注时代精神。如作品《风在吼，马在叫》，落笔惊风雨，气势恢宏，是体现主旋律的作品。此图以连绵起伏的太行山脉为大背景，在浩瀚无垠，风云滚滚的原野之中，成群结队的烈马扬鬃奋蹄，引颈长嘶，勇往直前。“风在吼，马在叫”的主题，自然地将观众带入抗日烽火之中，为中国画如何表现重大主题提供了示范。大凡有追求的艺术家，总是根据画的不同题材内容变幻运用不同的表现手法。伯涛基于对中西绘画的深刻认识和丰富的学养，他在绘画语言运用上别具手眼。如作品《春月》、《春光》、《暖冬》等仍是画马之作，伯涛以简炼的传统笔墨勾出马的轮廓线，再用西方现代派的构成和印象派的色彩手段渲染烘托出马之形象，其色彩清新，画面氤氲朦胧，富有意境，似一首朦胧诗。伯涛这一类画马作品，我称之为“印象”马。这些作品虽用西方表现手法，但不失中国画基本特征，其灵魂仍然是东方的，这不能不说是伯涛的又一开拓与创新。

　　在伯涛众多画马之作中，我以为最能体现伯涛个人气质、品格、学养、悟性的，还是他以《汉马八帧》为代表的汉马系列，这些作品属于大写意一路，是“意象”马，形简意赅，神完气足，大气磅礴。伯涛“汉马”创作萌动于汉画像石，他摄取马的大体大貌并强化马的基本特征，使之具有汉画像石特有的飞扬蹈厉、古朴沉雄的气势。伯涛画马，鬃茂胸厚，马尾简练，以尾取其势，笔酣墨畅，常常笔到而墨不至，虽不画马蹄却有凌空腾飞之势。伯涛“汉马”创作得力于对马的长期观察、揣摩和写生，以汉代马之造型为本，吸收西方现代派构成特点——点、线、面之组合，用中国书画传统笔法、墨法画马。笔墨之外，马头上着“朱砂”一点，马颈上赋一抹“佛青”，意追汉代陶俑马的色彩特征。伯涛自幼随名师习书法，遍临汉唐魏晋碑帖，大幅画往往作长题，用隶书笔意写行楷，字体率真，抒情言志，书画相得益彰。伯涛“汉马”，立足本源，法通中西，思接古今，注重品位，真大家气象。不久前，在伯涛画室我见到他刚刚完成的《汉马八帧》新作，笔墨简得不能再简,笔精墨妙，达到一种似马非马的玄奥境界，升华为“心象”之马，绝妙之极，非大手笔而不能为之。伯涛“汉马”创作经“具象”——“意象”——“心象”历程，日臻完美，世人争相搜求，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
　　孙氏之“汉马”是创造，将东方、西方和现代审美意识融于其中，焕发着现代意识下的东方神韵，它彰显着伯涛的人品、修养和追求，流淌着伯涛的心血，它是有生命的，有灵魂的。

　　孙氏“汉马”品位较高，画品来自其人品。黄宾虹先生指出：“讲书画不能不讲品格，有了为人之道，才可以讲书画之道，直达向上，以至于至善。”书画作品无不显示画家的个人修养、品格、学识、志趣和胸怀，正如人们常说：“画如其人”，历览古今之大家无不重视个人品格之修养，伯涛亦如此。我与伯涛相识二十余年，多次报道过他。在我的印象中，他是典型的山东汉子，任情而率真，待人真诚，讲义气，鲁莽率直中隐含临清人特有的精明。除书画外，他有两大爱好：一是读书，二是喝酒。朋友至则有酒同饮，无人来则自斟自酌；情之所至，边饮酒，边作画。他有一印文曰：“豪饮泼墨”，他常乘酒兴画妙手偶得之作。伯涛喜欢读书、藏书，他爱书如命，买书不惜重金，读书不厌其精，每读至精采处或质疑处，常用白纸条记下个人心得夹入书中备用，这在当今画家群体中是鲜见的。而今，市俗画家整日为金钱而奔波，忙于笔会，追名逐利，哪里能安心研究书画艺术？然伯涛则不同，他远离世俗，淡泊名利，甘于寂寞。退休以后，闭门潜心读书、写字、作画 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，画自己喜欢画的画，并从中悟得人生之真谛。

　　伯涛先生已是年逾七旬的书画大家，可谓功成名就，但他并不满足已有成果。面对世人称许的《汉马系列》、《汉鸡系列》等誉为“孙氏符号”的作品，他淡定地说：这些作品无论成功与否，赞誉高低，都只是过去时的“历史符号”。他在《从艺漫记》中写道：“人类向前发展离不开创新、开拓，艺术的发展同样如此”。伯涛告诉笔者：这几年他几近废寝忘食， 潜心研究鸽谱，深入远郊鸽舍写生，得各种名鸽画稿百余种，借鉴、比较历代画鸽名作之得失，反复提炼笔墨，以黑白构成手法，画“汉鸽”新作几十幅，其作品笔拙神足，清新淡雅，文化性、艺术性颇具高度。我想伯涛的“汉鸽”在今后创作中必更臻妙境，成为又一“孙氏符号”。祝他百尺竿头更上一层，为民族文化多添新作。

　　辛卯白露於天津艺澜堂南窗

　　作者简介：

　　张德智：资深编辑、文艺评论家、画家，原《今晚报》专刊部主任、《今日天津》杂志主编。